第4节 骄龙傲凤

天命 第四节 骄龙傲凤

暖春时节确实适合外出狩猎。西婪国内有大片森林与湿地,各种动植物也比其他国家更加丰富。

皇帝与皇后一人骑黑马,一人骑栗马,并列前行着,左右两列马队一丝不苟的随行跟后,其间有男有女。侍卫行在队伍前面,防范着任何意外情况。

西婪国是四国之类唯一允许女子从仕为官的国家,也跟民族传统与习性有关,在西婪,无论男女都是必须学习骑术的,骑术精良的女子才可习武,而能够从仕为官的女子更加要文武两得,因此真正从仕的女子少之又少。其次,则是邻国华葛,华葛国是四国内最重视文化底蕴教育的国家,甚至设有专门供女子学习的学堂,重视女子的理、德、才、情,但是不支持女子习武。

潇沭瑶本是皇族中人,后被提拔为谋士,功绩显著,加上其政治地位日益提升,最后成为皇后最佳人选,今年初春正式束发戴冠,成为西婪国皇后。

西婪国对女性的重视,使得皇后的意义不再仅仅是皇帝的妃子,而是一国之母,半国皇帝,对西婪国而言举足轻重。同时,皇后也有参政的权利,更有握兵权利。华葛国的皇后之位也不能忽视,通常是易立不易废,并且在朝廷里有一定政治力量,但是绝对不能逾越过皇帝的权利,更不可能掌握兵权。

潇沭瑶见潇沭清鸾兴致昂然,自己也不由得高兴起来,一扫宫中抑郁情绪,她策马前行,抽箭提弓——

前方灌木丛中,一只花斑鹿若隐若现。

花斑鹿觉察到异样,四蹄跃起窜进密林,潇沭瑶箭已离弦,直射命中!花斑鹿踉跄了一下,后腿已中箭,它仓皇只知逃命,向林中密处艰难的逃去——

“皇后的箭法倒没有一点退步啊,呵呵……”潇沭清鸾笑着说道。

潇沭瑶也笑着,“我哪能比得过陛下你——”一面说着,一面向林中追去。

潇沭清鸾也跟上前去,侍卫们纷纷窜进树林寻找受伤的花斑鹿。

林中有野兔豚鼠,被马匹与人声惊得四处逃窜。孱弱的动物激不起潇沭清鸾的兴趣。

忽听前面侍卫高声传报:“前面有野猪!”

森林里的野猪是何等凶猛的动物,恐怕除了熊之外,便属野猪了。

潇沭清鸾一笑,“瑶儿,我不陪你找那只鹿了。”

潇沭瑶当然知道皇帝要去猎杀野猪,便笑着回他:“陛下小心,我很期待看见陛下的战利品。”

在潇沭清鸾还是少年时,他便与恶虎搏斗过,潇沭瑶对他很有信心。

两人于此处分了方向,侍卫的队伍也一分为二。

天空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鸣叫,尖利刺耳,像是传达着某种信息——

潇沭瑶抬头望去,见一只大鸟在头顶的空中展着大翅,盘旋低飞。

那分明就是九霄。

潇沭瑶笑起来,“算你还有良心,知道来帮我狩猎。”

小臂上的护腕因为习惯也没有离身,潇沭瑶便伸出臂膀,低唇吹哨——九霄如得召唤,拍打着翅膀飞了下来,翅膀挥出强风,震得枝叶飞摇。利爪稳稳扣在潇沭瑶的护腕上。

潇沭瑶对它的表现很是满意,“真是淘气,昨天飞出去干什么啦?正好我刚才追丢了一只鹿,帮我看看去——”

可是九霄显得很焦躁,停在她的腕上上下挥动着翅膀,似乎想表达什么。潇沭瑶疑惑望着它,不明白九霄为何这几天这般异样。

“怎么了……受伤了吗?……”

九霄突然狂躁的蹬开了潇沭瑶的腕,直飞向云霄!——几声刺耳鸣叫,俯在潇沭瑶头顶上方盘旋飞着。

“你要带我去哪?”潇沭瑶十分不解,但也隐约感觉到九霄的急切。

九霄又鸣了一声,便冲一个方向飞去——

潇沭瑶扬起鞭,策马追了去,身后的侍卫一时懵住,急急追上前去,队伍顿时散乱开来。

然后潇沭瑶的身影片刻间便隐没在这片树林里,侍卫们慌乱如无头苍蝇,四处找寻——

九霄飞得快,潇沭瑶追得急,一时也忘了看自己走过的路,等自己觉察时,已经分辨不清方向了。不过她也并不慌张,在森林里找到回去的路,她还是有这个自信的,何况还有那么多侍卫在找她。

只是这树林越来越密,她不得不从马上下来,天上的九霄依然向前飞着,无暇顾及更多,潇沭瑶徒步跟上前去。

走到一处,竟是豁然开朗——森林中竟有一处湖泊,清亮微蓝。

潇沭瑶有些诧异。她走出林子,踩到湿软的草地,惊愕的望着泛着橙黄色阳光的湖水,莞尔笑起来,“这地方倒真是漂亮,九霄你就是想带我来这里?……”

天空却不见了九霄的身影。

潇沭瑶环顾四周,忽见前面湖畔处,在一抹白石上不知何时坐了一名女子。也许,是刚才自己被景色惊住,所以忽略了别人?

女子一身白色轻纱,衣柔如水,长发袭下,她低着头似在冥思。

潇沭瑶又走近几步,好奇此女的来历。再一瞥眼,惊讶的发现,她的九霄竟然就匍匐在白衣女子的脚边!猛禽竟成了乖兔?!潇沭瑶不由得警惕起来——那是她亲自顺服**的九霄,此刻却成服在另一个人脚下!

当她还在震惊之时,那女子已然抬起了头。

她与她谣谣相望——

一个红衣,一个雪裙,一个红艳娇人,一个绝尘若仙。

“潇沭瑶,别来无恙。”那个白衣的她,柔眉含笑。

树林里满是侍卫的呼唤,潇沭清鸾拧着眉,略带不安的神情。他骑在马上,马下躺着他刚猎杀到的野猪的尸体。

“请陛下不要忧虑,这一处大家都很熟悉,很快就会有皇后的消息的。”

他不忧虑——他相信没有人能够轻易伤害到潇沭瑶,他只是奇怪,这样在森林里走散,不是潇沭瑶会做出的事。

如此想着,便没了继续狩猎的兴致,希望尽快找到她,至少要确定她的安危。

“皇后娘娘回来了!——”

忽然前面传报声。

寻声望过去,见潇沭瑶骑着马慢慢步来,潇沭清鸾快马迎上前去,关切问道:“怎么走散了?出什么事了吗?”

潇沭瑶显得有些没精神,满面倦容——“让陛下忧虑了……”

“你怎么了?脸色看起来不太好……”

潇沭瑶轻轻摇头,“没什么……只是忽然觉得身子有些不适,陛下恕罪……妾身扫了您的兴致。”

潇沭清鸾拧着眉,一只手抚上潇沭瑶的额头,又探了探她的面庞,“狩猎这种事,随时都可以做,……你看起来脸色很差,是我太粗心了,你身体不好我还要你来陪我狩猎。”

“陛下,……妾身想先回宫休息……恐怕不能陪你了。”

“那是自然,今天就到此为止了,回宫让御医诊治看看,是不是受了风寒……”

“谢陛下。”潇沭瑶脸色显得苍白,此刻笑起来也显得那么无力。

这次春日的狩猎,便如此草草结束了。队伍整列返回,不远处,九霄展着翅膀在飞翔。

——而它下面,站着一个女子,在浓荫里微微笑着。

北岑。

塞尔拉兹。柯尔娜在皇帝的花园里显得颇为不耐,诺帝。艾斯柔和笑着,阳光下显得儒雅文净。

“柯尔娜怎么好象不太高兴啊……”

柯尔娜白了艾斯一眼,“陛下把我爹谴回了家,我怎么可能会高兴……”

柯尔娜一直受先王宠爱,虽然只是国相的女儿,但地位与公主无差,而她小时候也常与两位王子做伴,因此十分熟悉。

艾斯轻轻笑起来,“柯尔娜原来在为这事生我的气啊……呵呵,你别生气嘛,国相身体不适,需要调养,我为他健康着想才暂时让他休养。”

柯尔娜别过头去,“少哄我开心,我又不是不知道,赫罗御使大夫代替了我爹的位置。”

“当然不是啊,我只是封老师为上相,你父亲依然是国相,现在他身体不佳,所以由上相暂时代替——你真的误会了。”

柯尔娜不想再理会,她表面吵闹,其实心里也清楚,这些只是那个赫罗着手集权的一种手段罢了,陛下太过相信他了,根本没有察觉……

那个赫罗……

柯尔娜心里沉沉的,有些呼吸不畅。

一名侍女款款走来,“陛下,御使大夫请您过去一趟,说是有要是商议。”

艾斯点点头,“好的,你去告诉老师,我很快就到。”

柯尔娜心里暗自好笑,这赫罗,面子倒真是大,现在这北岑究竟谁是君谁是臣?——

艾斯扶上柯尔娜的双肩,柔声劝着:“柯尔娜听话,不要生气了,国相为国操劳了一生,也是该让他好好休养了,不要因为这件事迁怒到老师身上,全是我一个人做的主——”

“我偏爱生气!”柯尔娜嘟着嘴一副气忽忽的模样,“我讨厌陛下,讨厌那个御使大夫!陛下什么都向着他!”

艾斯哈哈笑起来,声音爽朗,“我的好妹妹,我真是拿你没办法……哈哈……有机会的话,你真应该见见老师,现在好多大臣都希望能将自己的千金许配给他呢……”

“呀?!”柯尔娜吃了一惊。

“这也不奇怪啊,像老师这样优秀的人,多少人都想攀上关系呢,不过老师对这些事从不理睬,我想……能配上老师的,应该只有我们北岑最惹人爱的柯尔娜了……哈哈……”

“什么?!”柯尔娜脸色大变,心里猛地一沉,强装着羞愤,“陛下真是讨厌!老开我玩笑!”

艾斯一脸笑意,“柯尔娜你的年纪也不小了,还这么调皮的话我真是担心以后找不着一个男人降住你呢……呵呵……”

“我生气了!不要跟陛下说话了!”柯尔娜扭过身去。心里一阵乱,惟恐皇帝再说下去——

“好好好……我不说就是了,你先自己在花园里逛逛吧,我过会再来陪你。”艾斯笑笑说道,把柯尔娜的慌乱只当作女孩子的害羞。

艾斯转身离去,柯尔娜这才转过身来,望着艾斯离去的背影,柳眉拧起,脸上露出了不安。

——但愿这只是皇帝一时兴起……她绝不要……绝对不要成为政治婚姻的牺牲者……

天啊,已经够乱了……不要再发生什么了……

艾斯刚迈进来,便见了醒目的一抹红。很纯粹的红色,没有杂色,干净直接的红,血一样鲜活。

“这是……”艾斯走进来。

槐芗立在大厅内,赫罗正为她穿着红色的嫁衣。

赫罗看见艾斯进来,嘴角扬起笑,“陛下,你看——”他一面说着,一面牵起槐芗的手,转身正对着艾斯站住。

艾斯为眼前娇人惊愕。半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
“陛下觉得如何?”赫罗笑问。

槐芗婷婷立着,一株水中花,一株池中莲,血莲绝艳,燃尽烟华。

这成形的花妖,娇容花颜,一双水眸流情传神,**人心魂,肤白净发云黑,柔水般的身段拥着这浓艳的红色,就如自己的皮肤一般自然。仿佛,她天生就该是红色的。事实上,也确实如此。绽放的那一瞬间燃尽一切美好。

艾斯半晌后,回过神来,惊叹:“太美了!——”

艾斯面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,他望向赫罗,惊喜的说道:“老师,这……太好了!槐芗的美,没有任何瑕疵!完美无缺——”

赫罗心里也是愉悦的,他看着槐芗,一只手轻轻抚摩槐芗雪白嫩滑的面庞。

槐芗一脸静谧,水灵的眼睛看着赫罗。

槐芗不会说话,只是看着赫罗。

“……心里,竟有些不舍了……”赫罗淡淡说道。

艾斯愣了一下,也能明白一些,“老师一直对槐芗宠溺,感情深厚,自然会有不舍……”

赫罗却是轻轻摇头。凝神看着槐芗,像是在看一件自己极其珍爱的宝物,“槐芗,要做什么我已告诉你了,你明白了吗?”

槐芗的眼睛看了赫罗一会,然后慢慢点头。

“你是我最宝贝的东西,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……”赫罗笑得竟能这般柔和,而声音轻柔,近乎**之间的低喃。

槐芗微微笑起来,清澈的双眸闪着光,她笑起来是如此纯洁干净。只是因为开心了,所以笑了,再没有更多的含义。

尽管她的心,还只是个孩子,但是赫罗仍然自信,她的到来,将是林逸之的一个冲击。

掌控那个男人,槐芗,你赢了他,我便赢了——

槐芗只是笑着,她喜欢赫罗轻抚她的发丝,她喜欢赫罗拥她时的温柔,她的世界里只有赫罗,赫罗就是她的神,她不会忤逆她的神。

西婪,皇宫。

绛碗妃与娇蓉妃坐在花园亭阁内,明丽的身影几乎盖过了花园内所有花朵的娇艳之色。她们容貌美丽,又出生在高官大家,自身一股高贵之姿便足够叫人难以忘怀。只是此时两位美人都没有什么笑谈。无笑的面庞上显出无聊。

“这花虽美,可每天看……也会腻啊……”绛碗妃无力的摇着自己的绢扇,“每天除了抚琴就是赏花,除了赏花就是抚琴……好无聊……”

“妹妹别发牢骚了,小心惹来闲言闲语。”娇蓉妃淡淡说道,她正品着茶,初进宫时确实有些新鲜,这日子一久,便觉得无趣了,更加上皇帝极少来看她们,如何打发时间便成了每天的功课。好在她与妹妹一同进宫,好歹还能有个可以说话的伴儿。

“连说话也得思前想后……”绛碗妃闷闷不乐的叹了一口气,“唉……”

娇蓉妃看向她,笑着劝慰,“别不高兴了,外面有多少人想进来呢,以后妃子多了,你想无聊都不行呢。”

绛碗妃看她一眼,“姐姐倒是看得长远,不过,再进来多少女子也没用吧,陛下专宠皇后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的事情。”

娇蓉妃微微一笑,“皇后跟随陛下多年,是西婪的功臣,与陛下感情深厚,册封皇后无可厚非,但是……”

绛碗妃奇怪的望着娇蓉妃,“但是什么?”

“但是,惟有为陛下传下子嗣,为皇族留下血脉,才是最大的功臣。”

绛碗妃裂嘴笑起来,“姐姐这话可有忤逆的嫌疑哦……呵呵……”

娇蓉妃也是盈盈笑着,“呵呵……自家姐妹说自家话,父亲天天都盼着你我能怀上皇氏血脉。”

两人聊得甚欢,轻铃笑声回**满园。

这时,一行人路过亭阁。

绛碗妃与娇蓉妃看过去,两人都是一惊!——惊的是这一行人的前面,是一位宛如天仙的女子!

美丽的女人总是有些自负的,但此时,她们都深深明白,若往这女子身旁一站,自己只不过是株不起眼的野草罢了——

或许,连野草都不如!

美丽的女人对更美丽的女人,总是有些敌视的。

一个刺耳的呵斥声传进沽月汐的耳朵里——

“大胆!见到绛碗妃与娇蓉妃还不行礼!!!”矮小无知的侍女气势汹汹道。

蔚小海与蔚小雨不约而同拧眉转身看去,也看见了亭阁里的两位妃子。他们看向沽月汐,道:“小姐,是皇帝的两位妃子。”

这种简单的介绍,在绛碗妃与娇蓉妃耳中听了简直是对自己莫大的耻辱!——

绛碗妃怒不可摄的站起来,叱呵道:“你们是哪个宫的人!闯进花园坏我雅兴也就罢了,居然这样目中无人!!!”

沽月汐淡淡扫她一眼,感到好笑。

那眼神里明显的轻蔑与嘲笑让绛碗妃几乎发狂,自小的教养不容许她再多加发作,她只能干瞪着眼——而一旁的娇蓉妃细细打量着,暗暗揣摩着女子的来历。

侍女有持无恐的仍在高声说着:“你们这些无礼的人,还不赶快下跪赔罪?!!!”

下跪?赔罪?——

沽月汐微微笑起来。

“小姐,不如让我割了她的舌头,她真的好吵……”蔚小雨早已有些烦躁。

“不好,还得挖去她的眼睛,她见了小姐还不”朝拜“,跟瞎子没两样。”蔚小海笑着附和说道。

那侍女被怔住,但是两位妃子就在身后,她怎么能够示弱呢?于是她更加不知死活的嚷起来,“你们真是胆大妄为!惹两位娘娘生气,若被皇帝陛下知道,你们……”

话说到一半,便被潇沭瑶厉寒的目光硬逼下肚里——侍女惶恐的收了声,退步低头立在一旁。

绛碗妃与娇蓉妃二人也吃了一惊,潇沭瑶怎么来了……

不容多想,两人急忙低身行礼,“皇后娘娘万福。”

潇沭瑶只身一人,走近过来,看向这两位妃子,柔柔笑起来——“两位妹妹多礼了,都怪我不好,打搅到你们赏花了……”

“臣妾不敢,皇后娘娘千万别这么说,是臣妾平日疏于管教才会让侍女这般无礼,惊吓到这位……这是皇后娘娘的朋友么?”娇蓉妃略带试探的看向沽月汐——若有这样美的女子在宫里,她们留在宫中又有什么意义?恐怕,连皇后也一样吧……

沽月汐一脸淡然,娇蓉妃这话中的进退她听得明白,不过,她也懒得理会。

潇沭瑶看了沽月汐一眼,浅笑回道:“是朋友,故友。”

她与她是故友……是吗?潇沭瑶自己也不清楚。沽月汐曾经助西婪退敌,她心里自有一份敬佩,对沽月汐的聪慧更是赞叹,若可以,她是希望与她成为朋友的。只不过,……沽月汐这次的到来,只让潇沭瑶觉得心头沉重。

沽月汐怎么可能会对别人行礼——皇后也好,皇帝也好,她不会向任何人低头。

如此自傲着。高傲更迷人。

潇沭瑶笑,“你来了。我们走吧——”

沽月汐只是点了点头,没有更多言语,跟上潇沭瑶。蔚小海蔚小雨随后跟上。

潇沭瑶的寝宫里,静声无人,她已撤去了所有侍卫与奴婢,为了这次的会面——

“坐吧。”潇沭瑶说。

沽月汐淡然落坐,并不拘谨。蔚小海与蔚小雨立在门边,暂替了侍卫的职责,防范着任何人打搅到她们的谈话。

沽月汐环顾四周,这华丽的剧所并没有引起她多大兴趣,她只是看着潇沭瑶这身皇后的威仪华服,心里的感觉……怪怪的……

如果,她没有死……如果……她和他还在一起……她也该是个皇后,华葛的皇后……

可是,她现在什么都不是。

一个失去一切的女人,甚至,不再是一个人了。

心里有些苦涩呢……

——在我死去之后,他们都仍活着,会娶妻,会嫁人,会生子,生命延续着,生活继续着,而我一直在这里,停留在这生不能生,死不能死的地方,时间停滞不前,我也停滞不前……我只能活在别人的回忆里,我只能在回忆里存在,我是不是存在着……我是不是存在着?……我究竟是个什么……

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沽月汐微微笑着问道。

潇沭瑶看自己一身服饰,笑得有些尴尬,抬头看向沽月汐,“今年年初。……你呢,……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
沽月汐想了想,又笑了笑,“今年年初。”

“陛下知道会很高兴的。你不去见他吗?”潇沭瑶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有些无力。

沽月汐只是笑。“瑶儿,你在说笑吧……我今天来,只想让你帮我做些事,不想叙旧。”

潇沭瑶笑得有些落寞,“是你的离开,我才能坐上这个位置,我心里比谁都清楚……你这么精明,刚才也看见了吧,绛碗妃与娇蓉妃……”

沽月汐点点头,表情仍是淡然,“我明白……不过只是两个名字罢了,你已经是他的妻子,为这些琐事伤神,何苦……”

潇沭瑶轻轻摇头,“汐儿,我无法做到和你一样洒脱……绛碗与娇蓉都是水芙蓉花卉里的品种名称,他……还没有忘记你。”

“我已经死了,你还想怎样呢?”沽月汐淡淡看她一眼。

潇沭瑶愣了一下,随即低下头来,“……对不起,我不该对你抱怨。”

“这世上,已经没有我这个人。你就当在和鬼魂说话,帮我了却心愿,我便会离开了。”沽月汐直直看着她,坚决的眼神,寒冷的光。“你不可以拒绝我。”

潇沭瑶笑,“我怎么会拒绝……若不是你,西婪早成了亡国,这恩情,是该报了。”

沽月汐听了,微微笑,她缓缓站起身,一衣白,轻盈柔水。

“瑶儿,你看看我……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……”

伸开双臂,水袖流泻,柔水清冷的女子婷婷立在潇沭瑶面前——

“你看我,……我已经死了,血是凉的,心是冷的,我这样子回来了,因为我无法原谅。”

潇沭瑶看着沽月汐,容貌变了,但她看上去依然是那么美好……潇沭瑶想起她曾经自傲的笑颜,战场上独特身姿,未雨绸缪,赢得士气民心,那时她多么美丽——

那时,潇沭瑶想,自己恐怕就是花上一辈子,也比不过她……

她的美不止于外貌,更在于内在散发出的完美。她的美使她成了士兵们的信仰,勇猛杀敌吧——因为他们身后有女神庇佑!

而此时,沽月汐变了。也或许,正如她自己说的,她已经死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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